3000萬人圍觀：一場成分濃度“騙局”引發(fā)的配方師“叛逃”
作者/向婷婷
【資料圖】
“這個行業(yè)太瘋狂了，也太暴利了?！?/p>
“我覺得但凡有點良心吧，都不會喜歡在自己的崗位上做這樣的事情?！?/p>
上述對話出自抖音用戶“護膚行業(yè)紀錄片為了玲飛”在11月發(fā)布的視頻《一個叛徒配方師，揭秘護膚品成分濃度里的貓膩》。在該視頻中，作者“護膚行業(yè)紀錄片為了玲飛”采訪了一位在某家杭州化妝品公司任職的配方師，對話內容直指化妝品行業(yè)內關于原料成分濃度的宣稱亂象。
該視頻在抖音平臺發(fā)布后，迅速引發(fā)消費者熱議，累計播放量超3000w，多達7.1w條評論、65.2w點贊。截至發(fā)稿，出于對視頻中主人公的保護，原作者已經刪除了原視頻，但網友們自發(fā)二次上傳視頻仍然隨處可見。
圖片截自：抖音平臺《一個叛徒配方師，揭秘護膚品成分濃度里的貓膩》
在后續(xù)的第二次采訪中，這位配方師向視頻作者透露，她本人已從原公司離職，原公司發(fā)現(xiàn)視頻在社交平臺廣泛傳播后，還給她發(fā)去法院傳單，要求她在公開平臺道歉并賠償300萬。
那么到底是什么行為，讓這位年輕配方師無法忍受，選擇“叛逃”？
原料“濃度”論風潮下的文字游戲
視頻中，這位配方師講述了其參與打樣的一款所謂「30%濃度玻色因」產品的經歷。
圖片截自：抖音平臺《一個叛徒配方師，揭秘護膚品成分濃度里的貓膩》
“當時老板讓我做一款30%濃度的玻色因面霜，他是要我怎么做的呢？”她從產品架上拿下來一瓶面霜樣品，將玻色因溶液輕輕滴了一滴到面霜中?！熬椭患舆@么一丁點，公司就會產品宣稱中打上‘30%玻色因’的標簽?！?/p>
這位配方師添加的“30%波色因”，實際上是波色因原料組中主要起效原料“羥丙基四氫吡喃三醇”在組內的濃度（波色因原料組由“水+丙二醇+羥丙基四氫吡喃三醇”組成），但最終上述公司并不會在明顯區(qū)域對這一概念做出明確標注，只在產品頁打上大大的“30%波色因”標簽，誤導消費者認為波色因原料組的添加量達到了30%。
“消費者以為的是‘添加到’，但品牌方說的是‘添加了’，怎么理解就是消費者自己的事情了，總不能給他們安排一個消費者誤解罪吧?！鄙鲜雠浞綆熢谝曨l中表示。
業(yè)內一研發(fā)專家也痛批這類現(xiàn)象：“視頻中這種行為主要是針對一些‘唯數(shù)字論’的成分黨品牌，他們想和大牌拼濃度但是又玩不起，于是就投機取巧，玩文字游戲來誤導消費者。”
視頻的最后，這位配方師無奈地表示：“我入職一年，已經幫公司‘騙’了差不多500萬。”
實際上，關于“濃度”的貓膩主要出現(xiàn)在后期面向消費者的宣傳環(huán)節(jié)，而出于科學精神和職業(yè)操守，大部分上游研發(fā)端及配方師對這種行為并不認可。
一位資深業(yè)內人士告訴《未來跡Future Beauty》，“一方面，這實際上是以偷換概念為手段的‘誤導’和‘欺騙’行為；另一方面，在消費者越來越注重產品功效的環(huán)境下，品牌公司一味注重成分濃度宣稱，不僅會導致消費者產生‘唯濃度論’的誤解和迷信，無法選到真正有效的產品。還會擾亂市場競爭環(huán)境，搶占真正有功效的產品和品牌的市場，最終形成惡性循環(huán)?！?/p>
“唯濃度論”“恐防腐劑論”……市場產品功效迷思不斷
對于這樣的“濃度迷信”，恒姿化妝品創(chuàng)始人魏新杰分析：“這其中有很多問題，一是產品中是否真的有相應濃度的相關成分？二是這些成分真正能夠被利用、被吸收的又有多少？”
近些年來隨著成分黨的崛起，消費者對化妝品原料認知度有所提升。而在各大企業(yè)簡單暴力的“某成分＝某功效”的宣傳科普下，熱門成分也層出不窮，如VC、煙酰胺、玻色因、A醇等。對成分及其所能帶來的功效有一定了解后，出于對功效的期待，很多消費者都尤其關注產品中原料成分的添加濃度?！暗聦嵣?，并不是溶液濃度越高，產品的功效就越好。”魏新杰表示。
拿“玻色因”舉例，其在產品中的添加量（即濃度）并不是直接決定產品功效的唯一因素。
歐萊雅中國研發(fā)和創(chuàng)新中心護膚品配方研發(fā)副總監(jiān)馬瑞就曾指出，含有玻色因的產品的抗衰老功效，來源于玻色因原料的皮膚吸收率。而這一吸收率有一個重要公式：玻色因的皮膚吸收率=玻色因本身的理化特性+在產品中的濃度+玻色因的配方技術。
由此可見，除了成分本身和濃度之外，成分的配方技術也是產品起效必不可少的重要因素。馬瑞介紹，當產品中玻色因原料的添加濃度相同時，由于配方技術的差異會導致皮膚吸收率不同，在功效上也有顯著差異。
因此，這種“拼濃度”的營銷方式均利用了消費者在化妝品研發(fā)上的認知空白，而這些“認知盲區(qū)”，也能成為一個個絕佳的宣傳賣點。因此，在法律法規(guī)允許的框架前提下，不少企業(yè)選擇順應這些誤區(qū)。下面舉幾個例子：
最典型的如在清潔產品對“泡泡”的追捧。
不少消費者認為，泡沫越豐富的產品清潔力也越強。但實際上“清潔力”和“起泡力”是兩個不同的概念，污垢也不是由泡沫清洗掉的，而是由產品中的表面活性劑清洗掉的，表面活性劑在接觸到水和空氣后就能產生泡沫。
泡沫能夠增強表面活性劑與皮膚接觸的面積，這也在一定程度上增強了產品的清潔力，所以有時在使用泡沫多的潔面乳洗臉后，會感覺皮膚緊繃，這就是因為泡沫帶走了大量的污垢和油脂，使得皮膚感覺干燥。過度追求泡沫，反而可能導致清潔過度，破壞肌膚的保濕功能。
“對于很多清潔產品，一些博主、企業(yè)號召消費者‘將毛孔中的臟東西洗出來’，實際上這是不太可能的事情。”魏新杰補充道，“我們皮膚分泌的皮脂是個好東西、不是差東西，只是有人的皮脂分泌得過多了些，所以我們把它洗掉。將自己的皮膚產生的東西洗掉，再去補充一些礦物、動物等等來源的油脂進去，你覺得是自己產生的好，還是從外界過來的好？”
諸如此類的還有“假滑”現(xiàn)象。在使用了含硅的產品之后，皮膚雖然摸上去感到潤滑，但實際上并沒有起到補水滋潤的效果，一旦洗掉就會被“打回原形”，是生產企業(yè)刻意“做”出來的膚感。
又比如化妝品中的“防腐劑”。
一直以來，“防腐劑”這三個字在消費者眼中似乎不太受待見，而事實上日常用到的護膚品基本上都含有一定量的防腐劑。
據(jù)業(yè)內護膚配方師介紹，在化妝品中添加防腐劑是為了抑制化妝品中的微生物生長，如果不添加防腐劑，化妝品受到微生物污染以后會變質，影響使用。而一些商家宣稱無防腐劑添加以營造“天然”概念，其實是用另一些未被歸類到防腐劑清單中的抑菌成分做替代，但是這些成分也存在一定安全風險。
前歐萊雅產品開發(fā)經理Rachel在接受上述紀錄片導演的采訪時表示：“比如一些品牌為了取悅消費者，可能會用大量的多元醇類原料來替代防腐劑，這類多元醇在原料分類中是一種保濕劑和滲透助劑，當在產品內料中添加至5%左右時，能在配方中起到防腐效果。但事實是，這類替代品也會刺激皮膚，并有造成配方不穩(wěn)定、成本高、防腐效果不好的風險?！?/p>
巨頭領銜打破濃度迷信，消費者科普勢在必行
可以發(fā)現(xiàn)，消費者在皮膚健康上的誤區(qū)實際上仍處處可見，不過有人選擇迎合的同時，也有人選擇打破誤區(qū)。
多位業(yè)內人士在接受《未來跡Future Beauty》采訪時均認為“針對消費者做科學傳播的難度很大”，科普顯然是一項需要長期持續(xù)進行的工程。對于健康和美，如今的消費者正分外用心地尋找最適合自己的產品。在信息的洪流中，專業(yè)知識的引導、美妝科學的傳播必不可少。
消費者科普實際上一直在多方發(fā)力下持續(xù)進行。
首先是來自國家層面的權威聲音?？梢园l(fā)現(xiàn)，在國家和地方藥監(jiān)局官網上均設有“科普知識”專欄，對廣大消費者給予適時適當?shù)奶嵝?。例如對于兒童化妝品中“小金盾”的認識、牙膏的規(guī)范宣稱、“干細胞化妝品”的宣稱等等，在市場混亂之時，監(jiān)管部門便及時“下場”警示消費者。
圖片截自：國家藥品監(jiān)督管理局官網
除了相關部門的權威發(fā)聲，化妝品行業(yè)的主要參與者——品牌方與企業(yè)也在積極行動起來，承擔起這一責任。
在充分洞察美妝行業(yè)在大健康生態(tài)圈的潛力和機遇的前提下，2022年5月，歐萊雅中國正式發(fā)布“美麗大健康”計劃，其中，做美妝領域的前沿研究的科學傳播是“美麗大健康”計劃的重要部分。
“產品顏究”（Inside Our Products）是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平臺，將承載日常的科普職能。據(jù)了解，歐萊雅將借此向大眾科普近1000種產品成分，主動和消費者分享產品背后的科學，科普道理，公開透明的方式主動讓消費者了解產品的真相，同時能夠做出正確明智的選擇。
據(jù)悉，歐萊雅集團早在2019年就投資上線了“Inside Our Products”，旨在向全球消費者展示旗下化妝品的成分、來源、使用方法等詳細信息，展示對于消費者的安全承諾。
對于化妝品中常使用的包括苯甲酸酯類、棕櫚油、防曬濾光劑、永久性氧化染發(fā)劑、硅酮和礦物油等成分，Inside Our Products 平臺詳細闡明這些成分的配方原料、用途、制造方法、使用說明，以及可能產生的致敏情況，還解釋了這些成分是如何在產品包裝上列明的，便于使用者更好地識別和理性選擇。
另外，嬌韻詩也以新技術讓化妝品的原料端、生產端“對消費者透明”。
2022年11月，嬌韻詩集團推出了名為T.R.U.S.T的新平臺，該平臺使用區(qū)塊鏈技術，可追溯產品配方和生產過程中所有成分的透明度。
在嬌韻詩 T.R.U.S.T.平臺上，顧客可以對嬌韻詩產品中所看到的植物來源與特性進行追溯。嬌韻詩對于產品中的每一項原料提供生產溯源認證，保證尊重土壤和生物多樣性的采購原則：其中包括合理或有機的耕作方式、公平貿易、嬌韻詩認證的農場和“嬌韻詩園地”（Domaine Clarins）的提取物。
圖片截自：嬌韻詩 T.R.U.S.T.平臺
值得一提的是，第三方的科普平臺也在科學引導消費者上出力。如護膚品數(shù)據(jù)查詢和化妝資訊服務平臺“美麗修行”，除了基礎科普，還能為消費者提供成分查詢、真實產品點評等多項服務。
在權威聲音引導、美妝巨頭領銜、第三方平臺持續(xù)科普之下，可以預見的是，消費者們的各種功效迷思將會被一一破除，“唯濃度”“恐防腐劑”等品牌宣稱將逐漸失去市場。
